借助这种权威，在民族国家的绝对主权之下，法律与政治可以继续演绎循环构成的拟构游戏，即宣称政治权力源于社会契约的授权，法律源自对自然法的确认。

立法把复杂的社会关系简约为规则和程序，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对现实社会关系的扭曲。西方人因为过度重视根据法律的思考而需要开放，而中国则需要在开放中强化法律规范的意义。

体系思维或体系解释方法的意义在于更为全面解释出具体法律的恰当意义。在现有的思维构成要素中，即使秉持封闭的姿态，人们对思维体系的构成要素也有不同的理解和确认。当今法律思维不是没有方法，人们经常言说的依法办事就是方法。法律的运用，既需要根据法律的思考，也需要裁断理由的系统性。一般法律规范在具体化过程中，或者说在遭遇案件以后，可能会出现废止、权衡、修正等，法律体系以及体系解释方法就是获取理由或者说论据的途径之一。

[8]伯恩•魏德士：《法理学》，丁小春、吴越译，北京：法律出版社，2003年，第329页。司法、执法不是机械地履行制定法的活动，而是包括了在事实与法律、法律与社会等之间的互动过程。于是，我们宁愿选择红药丸，生活在虚假的感觉奇境中，而不愿选择蓝药丸，寻找荒漠的真实世界。

这自然让我们联想到，哈贝马斯寄望生活世界，希望那里的日常语言所承载的交往理性能够生成合法之法，从而降服政治系统的权力之妖和经济系统的金钱之魔。我们对于现世感到无奈，就寄望来世天堂。把妻子变成情人，把老板变成老公。由此看来，那个真实的理想国，不过是另一个虚拟的洞穴，变化在于精神控制代替了身体枷锁。

然而，尼奥毕竟是凡人，要对拯救使命有信心，还需要一点外力。无论是生命政治的倡导还是交往理性的吁求，无论是对"活法"的善意期待还是"宪法爱国主义"的良苦用心，虽然对于改进社会现实都不无启示，但似乎都无法改变现代社会的"源代码"及其运行逻辑。

于是就有了自我与他者的区分。意义即游戏，游戏而陶醉，陶醉而眩晕。这两位预言者的预言并没有很快应验，欧陆的法典"死法"早已把埃利希的生活"活法"吞没，而美国的自由主义形式法并未解体，解体的却是预言者所创建的批判法学流派。进入 高鸿钧 的专栏 进入专题： 黑客帝国 秩序 法律 自由 。

在边沁那里，"全景敞视监狱"是控制囚犯的完美设施。改变者与维护者一场生死搏斗在所难免，将欲取之必先与之，尼奥只有先染毒才能消毒，而成功意味着与"史密斯"同归于尽。对于系统的调整来说，一百种环境刺激不如一次重大危机压力更有效。然而不幸的是，这种来自经济系统的"活法"却成为规避劳保和环保的"腐败之法"。

更准确说，虚拟世界是现实社会的翻版，现实社会是虚拟社会的投影，扭曲社会是正常社会的镜像，正常社会是扭曲社会的别称，正如数字不过是自我的心理投影，真实乃是大脑中的刺激信号。没有权力的知识，系统工程师的控制就无从谈起。

这种活法也许存在自主公民的观念中和公民自主的行动中，存在于基本人权与人民主权的互动中。为此，我们需要的是愚公移山的行动，是普罗米修斯的勇气，弗弗西斯的耐力，夸父追日的悲壮，精卫填海的坚持。

在那个"网络共和国"中，人们不再是"贾雨村"或"甄士隐"，而是"门修斯"或"常凯申"。如果说传统法律承载的是等级特权，身份奴役，压抑人格、机械团结和施舍正义，那么，现代法律所内含的则是自我分层的平等，自我放逐的自由，自我分裂的人格，自我分化的团体以及自我颠覆的正义。虚拟世界的机器人强大无比，不然，便不足以表达人类恐惧之深，不足以彰显人类危机之重，更不足以体现人类拯救之迫。有些事情永远不变，有些事情应该改变。女性身份增加了预言的神秘，据说女人比男人更易着魅和更能通灵。这就需要尼奥返回源代码，会见程序设计师，通过改变源代码改变等式平衡，改变系统的运行逻辑。

坚船利炮换成了跨国公司，传教士换成了大律师，八国联军换成了G8峰会，《南京条约》换成了《华盛顿共识》，自然法变成了人类之法。另一个线索是，德国的托依布纳是卢曼社会系统论和法律系统论的得力传人，他在《匿名的魔阵：跨国活动中"私人"对人权的侵犯》一文中，所使用的"魔阵"一词是Matrix的中文译名，而Matrix恰是"黑客帝国"另一种中文译名，两者都是对现代社会的隐喻。

系统的"滤霸"不断升级，随时过滤杂音，删除乱码。这就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新保守主义则根据旧版社会达尔文主义，热泪盈眶地宣布新自由主义是"历史的终结"。在那部影片中，一个黑客去同尼奥私下交易，尼奥从一本掏空的书中拿出一张非法软件，《拟像与仿真》的书名随之闪现。

而原教旨主义则在极化地方性知识的精神亢奋中，从恐怖战略中发现了行动的力量。马克思、尼采、福柯和哈贝马斯尽管路径不同，都认为现代性问题主要出在源代码上，都想设法改变现代社会的源代码。他者是非西方，是邪恶的虚拟世界。于是，战争即和平，自由即奴役，无知即力量。

"工业世界的政府们，你们这些令人生厌的铁血巨人们，我来自网络世界--一个崭新的心灵家园。从红场到黑海，到处都矗立着权力的凯旋门。

四 系统一旦运行起来，就会形成自我复制和自我维持的逻辑习性，就会诱导人们适应和上瘾，改变源代码必然引起程序混乱和功能失调。原因是力量的源泉，没有它就没有力量。

对于民主和自由来说，数十部宪法不如一个个自主的公民更有效。社会是另一种自然，人性是另一种动物性，法律是另一种政治，代码是另一种法律。

有时天行有常，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真实世界是荒漠的废墟，单调而乏味，压抑而拘束，而虚幻世界则是奇妙的仙境，丰富而有趣，轻松而自由，因而《黑客帝国》中一些选择了蓝药丸的战士十分后悔，想要重返虚拟世界，想要品味鲜美的牛排，不愿再强咽无味的稀粥。树上不言树下事，十分世界在眼前，禅宗的"当下即是"显得更为脚踏实地。必须坚守永远不变的事情，必须改变应该改变的事情。

"锡安"隐喻上帝子民之城，暗指基督教圣地，是西方世界的缩影。疑问萦绕着我们的头脑，困扰着我们的心灵。

在那个奇妙的世界，我们都可能既是受监视者又是特工，既是受虐者又是施虐者，既是人质又是恐怖分子，既是自己又是自己的敌人。虚拟世界之于现实社会，颇似马克思针对路德教所言：他"破除了对权威的信仰，却恢复了信仰的权威。

至此，影片所演绎的古老故事，即正义与邪恶之战，似乎落下帷幕，关于耶稣牺牲自我拯救世人的新版隐喻，也已了然。对于这种吊诡，我们觉得不可思议，想不清楚，说不明白。